捞月亮的会长

〖何为幸运 今生相遇〗

   chapter 15


   深夜,月色渐深,浓雾弥漫。

   许佳琪回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站在小区楼下的一抹身影。

   走进了几步,看清站在树影下的人。

   许佳琪身子一颤。

   虽然四周光线模糊,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身影。

   是许邺廷没有错。

   如遭雷击,她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直直冲涌上了脑门。

   她的眼眶赤红,颤抖的往前走。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她找了许多年的男人。

   走的越近,也看得越清楚。

   男人沧桑的容颜…

   当年,许邺廷和许婉茹离婚之后,许邺廷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S城。

   许佳琪曾经多次试图联系他,可是一直杳无音讯。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跑回他们以前居住的老房子看一看,总是怀揣着一丝的期待。

   可是就是因为有了期待,才会一次一次的失望而归。

   月色朦胧一片,好像一张柔软的网纱,遮住了整座灯火霓虹的城市。

   许佳琪慢慢停下了步伐,也渐渐看清了许邺廷的容貌。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皮肤黝黑,眼窝深陷,身上依旧喜欢穿着宽大的短袖长裤,背脊有些驼,整个人比以前消瘦了一圈。

   许佳琪眼窝胀痛,定定的望着许邺廷。

   光影晦暗,视线模糊,可是她分明在男人的眼底深处看见了薄薄的水汽。

   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她找了很多年,可是真到见面了,却如鲠在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抿唇,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许邺廷望着停在几步之外的女儿,饱经风霜的脸庞浮现了一丝愧疚,心脏微微缩痛。

   不同的是,离开的这些年里,他一直都有留意她的动态,了解她的生活。

   知道她成绩优异被保送出了国。

   知道她特别争气成了医学界闻名遐迩的外科医生。

   知道她一个月前就受邀回国目前就职在军区医院。

   他也一直都知道,她在找他。

   夜色弥漫,凉风习习,空气异常的沉默。

   半响,许佳琪缓缓走前了一步,绷唇,嗓音艰涩:“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明骨子里流淌着最亲密的血液,可是彼此说话的语气却是那么的生疏,连陌生人都不如。

   许邺廷迟滞了两秒,粗哑着声音道:“我一直在这座城市,没有离开过。”

   话落,许佳琪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当头挥了一棒,脑仁隐隐作痛,耳蜗鸣鸣,张了张唇,轻喃的问他:“既然没有离开,为什么不来找我?”

   为什么?

   许邺廷哑口无言,脸色不是很好,眼睑下方一片乌青疲倦,看得出来应该是长期睡眠不足导致。

   许佳琪有些心酸,可是一直强忍着,语气并没有软化,顿了几秒,继续轻声问道:“你明知道我在找你,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黯淡。

   许邺廷默了片刻,轻叹:“我不想拖累你。”

   在当时的情况看来,他如果留了下来,于许佳琪来说,不过是一个累赘。

   许婉茹说的没有错。

   他这个人活了大半辈子,平庸安逸惯了,没有什么野心抱负,干不出什么大事。

   幸而当年他没有硬是把许佳琪留在自己身边,否则她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生活和事业,一定也会埋怨他。

   只是,这一切的想法都是他的自以为是,他根本不知道,也不明白,作为子女,许佳琪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样的。

   许婉茹身边有了陈贺远。

   可是许邺廷只剩下她了,她拼命的学习,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不成为他的包袱,她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比别人要勤奋的多。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的丢下了她。

   从过往的记忆里抽思回来,许佳琪眼眶微红,望着面前的人,轻喃:“既然是怕拖累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许邺廷垂下眼帘,路灯投射下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和落寞。

   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佳琪,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安安的病不能再拖了,所以我……”

   许佳琪皱眉,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安安是谁?”

   许邺廷似是怔了一下,复杂的看着许佳琪,默了下,回答说:“安安是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脑袋里好像有一颗定时炸弹,轰的一声炸响了,全身的血液逐渐凝固。

   许佳琪感觉手脚有些冰凉,心脏发麻。

   她忍不住,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多年都躲着她的原因,是这个啊。

   许婉茹是,许邺廷也是。

   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于他们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

   所以避而不见,不是因为担心会拖累她。

   而是担心她会打扰到他的生活吧?

   许邺廷见她半天沉默,面容有些不安:“佳琪,安安他生病了,你能不能……”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许佳琪平静的打断了他:“S城有那么多间医院那么多个医生,为什么非要来找我?”

   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来找她的原因。

   许邺廷背脊一僵。

   许佳琪张了张唇,淡漠而冷静的说:“您既然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再见我的打算,就不该来找我。”

   她说着,转身要离开。

   许邺廷急忙叫住了她,声音有一丝哽咽和无助:“佳琪,安安他患的是急性心力衰竭……医生说要做心脏移植手术才能活下来,家里没有钱,镇上的医生也做不了这种大手术,他只有三岁,你就念念旧情,帮帮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许佳琪脚步停住,身躯明显一震,眼角泛着水光,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内心又荒凉又复杂。

   其实她早就应该看开了,谁都没有错,只是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而已。

   好半响沉寂,她才缓慢的说:“明天送医院去吧。”

   许邺廷一愣,反应过来,差点喜极而泣,忙哽咽的说:“谢谢你佳琪真的谢谢你。”

   许佳琪握紧十指,什么话都没有说,背脊挺直,径自往小区里面走去。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她停下来,再回头看去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影影绰绰的树木和寂寥的晚风。

   这些年,一直是如此。

   ——

   第二天,医院。

   许佳琪站在床尾,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上插满了检查的仪器,此刻正睁着一双葡萄一般圆溜溜的眼眸看着她,稚嫩的五官还没有张开,但是看得出来以后肯定会是一个讨人喜的帅哥。

   他糯糯的叫了一声:“姐姐。”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拂而过,变得有些柔软。

   许佳琪冷淡的嗯了一声,别开视线,转而去看向旁边的许邺廷和安安的母亲李妍,冷静的说:“在找到合适的心脏以前,先用药物治疗,治疗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并发症,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许邺廷似懂非懂的点头,面容看起来有些憔悴,迟疑的问:“手术风险大吗?”

   许佳琪顿了下,如实回答:“只要是手术都有风险,何况这次不是普通的缝合手术,我无法跟你保证百分之百能顺利。”

   这时,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妍开口了,“诊疗费和手术费那些加起来大概要多少?”

   闻言,许邺廷脸色有些难看。

   他去看了一眼李妍,后者根本没有理他,而是直直盯着许佳琪。

   许佳琪将这一幕看在眼底,脸上不动声色,抿唇:“不用担心,住院费我已经先替你们缴清了。”

   李妍眼眸一闪,面露喜色:“真的吗,真的太感谢你了!”

   许佳琪没有说什么,聊了几句与病情有关的事情,就离开了病房。

   很快,许邺廷追了出来,脸色凝重,承诺道:“佳琪,住院费我会尽早凑齐还给你的。”

   许佳琪默了下,想起病房的李妍,突兀的问了一句:“您这些年和她过得幸福吗?”

   话落,男人沧桑的面容明显一僵。

   片刻之后,他才哑着嗓音,说:“她对孩子很好,除了有点爱慕虚荣好面子以外,她真的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他在故意避开她的问题。

   许佳琪笑了笑。

   想起刚刚李妍身上穿的衣服和带的首饰,大部分都是牌子,价格并不便宜。

   再看看许邺廷身上的衣服。

   她扯了扯唇:“钱不必还了,你赚的钱留给孩子买点补品吧。”

   许邺廷还想说些什么,许佳琪已经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转身离开了走廊。

   他望着她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艰涩。

   回到病房之后,李妍立马走了过来,拉着他责问:“你以前怎么没有提过你前妻的女儿现在是陈贺远的继女?”

   许邺廷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皱眉:“你想做什么?”

   李妍听见他的语气有些不悦,讥笑:“我就问问,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许邺廷眼眸沉沉,冷漠的提醒她:“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佳琪愿意主刀安安的手术和替我们缴清了住院费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别往她身上费尽心机打什么歪主意了。”

   “这笔钱她本就应该给你,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尽点孝道不是应该的么?”

   “够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少在那儿自以为是!”

   许邺廷这两日精神压力大,加上昨晚见了许佳琪之后回去一宿没睡,心情烦躁又疲惫,说话的语气不免重了一些。

   李妍真的是被他莫名其妙的火气骂懵了,她回头去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安安,隐隐有些发怒:“我说了什么了,你这么大声吼我做什么,不知道会吓着孩子吗?”

   听到孩子两个字。

   许邺廷后知后觉清醒过来,语气缓和了一些:“话我已经说明白了,别让我发现你在背后做些什么,否则这个家就是真的散了。”

   李妍闻言,眼眸睁大,心头咯噔一跳,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居然敢说出这么无情的话。

   她想发作,可是考虑到男人心情不佳和环境因素,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另一边,许佳琪查完房回到了办公室,靠在椅背上,太阳穴有些疼。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难以消化的事情,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

   顿了顿,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吴哲晗说的所有话。

   还有那一个吻。

   仿佛唇上还留有她微凉的温度。

   正在缓神的间隙,走廊外面突兀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许佳琪一下子回过神,心头咯噔一跳,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的地板上一片狼藉,全部都是打翻的药品和针水,有两名护士畏畏缩缩的蹲在地上,一脸恐惧,身体还在发颤。

   她怔了一下,快步走过去问她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话音未落,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许佳琪一惊,面前的护士吓得快要哭了,颤抖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是黑涩会一样,拿着棍子进来看见东西就砸,也没有说找谁,就直接往ICU的方向去了,我刚刚准备叫保安,那几个人就恐吓我……”

   她还没有说完,许佳琪已经起身朝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跑去了。

   病房内,安安躺在病床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许邺廷被踩在了地板上,脸上鼻青脸肿,李妍则是已经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哭求:“求求你们了,再宽限我们几天吧,这么多钱一时之间我要去哪里借来换给你们……”

   “臭婆娘,说好了三天时间,不还钱就拿你儿子抵债!”

   为首的男人啐了一口,随后给站在身后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喝道:“去,把她儿子抱过来!”

   李妍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护在安安的前面,“不要,不要带走我儿子,他还在治疗,会出人命的……”

   她被走上前的男人一把推到了地上。

   许佳琪进门刚好看见了这一幕,眼眸转冷,一把抄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发狠的砸在地上,冷厉:“全部给我住手!”。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女人冷厉的声音,原本嘈杂的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妍抬头看向病房门口,在看到许佳琪的身影时,立马哭喊着向她求救:“佳琪快,他们要抢走安安,你快帮我拦住他们!”

   为首的男人谢涵缓缓转过身,犀利的视线落在了打断他好事的不速之客身上,眼底带着兴味,上下打量了一眼许佳琪,挑起眉头:“这位又是?”

   一直被谢涵踩在地上的许邺廷挣扎着想爬起来,有些狼狈的冲着门口喊:“佳琪,你快走,去叫保安,别管我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踩在他身上的谢涵直接补了一脚上去,暴戾的喝道:“臭老头,谁让你说话了!”

   见状,许佳琪心脏倏地一紧,脸色冷了下去,嗓音紧绷:“我让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呦,脾气还挺爆。”

   谢涵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斜睨了一眼地上的许邺廷,别有深意的问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许邺廷趴在地上拼命的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回答。

   可是晚了一步,一直生怕安安被抢走的李妍已经站了起来,靠在墙上颤抖的说:“她是我的继女,也是我老公的亲生女儿。”

   话音落下,许邺廷的脸色当场变了变,而谢涵看向许佳琪的眼神则是多了几分挪揄和探究。

   时间像是夭折在了空气里,陷入了几度的沉寂。

   许佳琪从门口走了进来,平静迎视他赤裸裸的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微动唇:“他们欠了你多少钱?”

   谢涵摸了摸下巴,眼神轻挑,声音里带着一丝的试探:“怎么,你想替他们还债?”

   李妍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已经顾不上现在的环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所有的话都是不禁大脑脱口而出:“我们佳琪的继父可是S城有头有脸的陈贺远,陈家家大业大,你只要再给我们几天的时间,我一定能把钱凑够还给你们的。”她的话说得信誓旦旦。

   许佳琪听着觉得有些刺耳,不由的轻皱了下眉头。

   谢涵漆黑的眼眸闪了闪,随后拍了拍手掌,玩味的笑了起来:“陈贺远的继女?啧啧,你们这一家真的是有意思。”

   他说着,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她。

   许邺廷看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惊惧,吃力痛苦的吼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站着几个护士和医生,几个人皆是一脸担忧的看向里面,保安没有来之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涵已经走到了许佳琪的面前。

   她没有退缩,直直的迎视他挑衅犀利的目光,红唇轻抿:“你要的是钱,闹出人命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谢涵顿了下,有些诧异她的胆量,一般人在正常情况下看见这样血腥暴戾的场景都是避而远之,她非但没有避开,还敢这样直勾勾的跟他谈判讲道理,真的是有意思。

   他沉默片刻,猝然一笑,点头:“好,我就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闻言,许佳琪眸子一闪,脸上虽然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心底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刚刚一番的僵持,手心早就已经沁出了冷汗。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松懈下来,耳畔就又听见了他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加上利息,李妍到今日一共欠我一百万。”

   李妍蓦地瞪大双眼,失控的质问:“什么一百万,我哪里欠你们一百万这么多了,昨天不是才五十万……”

   谢涵掏了掏耳朵,回头看向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人,飞过去的眼神跟刀子一样锐利,理直气壮的解释:“五十万是昨天的事情了,今天我说一百万就是一百万,怎么,不是说陈家家大业大,还不起?还不起就拿你儿子来抵债!”

   一听到他的威胁,李妍当即吓得不敢噤声了,她抱住床上还在抽泣的安安,不停的抚顺着他的背,无助的望着许佳琪,默默的掉眼泪。

   许佳琪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原本还以为他们不过欠了几十万的债务,却没有想到要整整一百万那么多。

   而且这一群人也是狮子大开口,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直接把债务翻倍,分明就是在为难他们。

   她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红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谢涵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佯装好奇的问道:“怎么,很难吗?你不是陈贺远的女儿吗?那老头连一百万都不舍得给你吗?”

   许佳琪脸色微白,强忍住内心不断上涨的怒火和烦躁,慢慢冷静下来,嗓音有些冷漠:“明天晚上之前我一定会凑齐一百万还给你,现在先把人给放了。”

   “好,我就期待你的好消息。”

   谢涵赤裸裸的笑了笑,随后回头去看了一眼地上趴着的人,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马把许邺廷扛了起来,压制住,想要带走。

   许佳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迅速退后堵住了门口,看了一眼被两个壮汉架着走的许邺廷,脸色晦暗,声音好像凝了冰一样寒冷刺骨:“不是说好放人吗?你们要带他去哪儿?”

   “我是答应了给你一天的时间,但我可没说相信你。”

   谢涵邪肆的目光扫射在许佳琪精致漂亮的脸蛋上,咽了咽口水,脸上的笑容十分张狂:“人我带走了,钱凑齐了他就能活着回来,凑不齐,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父亲,啊还有,你如果敢报警,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上前直接攥住了她的胳膊,用力的将她推到了旁边墙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许佳琪的脑袋和肩膀撞到了冰凉僵硬的墙上,一瞬间疼痛蔓延开了,像细针扎着脑神经,隐隐作痛。

   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冰凉。

   李妍从病房哭着追了出去,紧紧抓住了谢涵的胳膊,死缠烂打的哭喊:“你把他带走了我们母子要怎么活,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们安安不能没有父亲……”

   “臭婆娘,给我滚开!”力道悬殊,谢涵轻而易举就将李妍的手甩开了,随后稍稍用力,就将她推到了地上,啐了一口,才大摇大摆的离开。

   等人都走光了,护士赶忙上前关心安慰了几句,然后把哭得快要昏厥的李妍搀扶回了病房里面休息。

   李妍刚失魂落魄的回到病房,看见还靠在墙上失神的许佳琪,直接挣脱开扶着她的护士,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病房外面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许佳琪回过神,有些麻木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嗓音十分的沙哑疲倦:“您这是在干什么?”

   李妍的一双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一样了,她的情绪很激动,说出来的话都已经走音不成形了:“佳琪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你父亲,你去求你母亲,好歹他们曾经也是夫妻,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就这一次,以后要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安安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父亲,我们这个家庭也不能失去他,没有了他要我们母子怎么活下去……”

   李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青筋突显,脸色十分涨红,呼吸也明显急促了很多。

   许佳琪看了一眼站在身后尴尬无措的护士,对方接收到她的眼神立马领会,上前来扶起地上还在抽泣的人,安慰她:“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您再这样哭下去会导致大脑缺氧昏过去的,您如果也出了问题,安安就没人照顾了。”

   护士说的话还是有效果的,李妍听到安安两个字以后,脑袋似乎清醒了不少,哭声也渐渐压抑住了。

   许佳琪悄悄离开了病房。

   走在议论嘈杂声源源不断的走廊上,目光所及之所,都是病房内的患者亦或是匆匆路过的医护人员他们异样好奇的目光。

   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脑袋现在一片凌乱,像是缠在了一团的毛线球,根本找不到线头的位置。

   快要到办公室的时候,背后突兀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佳琪回头看了过去,是刚刚那一名护士。

   她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担忧的看了一眼女人,提醒她:“许医生,二十分钟后还有连续两场你要主刀的手术,你……没问题吗?”

   经她这么一说,许佳琪才记起来,她是医生,她现在还在自己的工作岗位,后面还有两个患者等着她救命,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她必须要振作起来。

   护士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担忧的问道:“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佳琪缓过神,点了点头,扯唇:“我没事,你们准备一下,我很快过去。”

   护士再三确定她并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就放心的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里面,许佳琪先去用冷水拍了下脸,舒缓了大脑的紧绷后,刻不容缓的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看了一遍,最后打给了许婉茹。

   电话响了三遍就被接通了。

   许佳琪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边,许婉茹已经先开口了:“正好想打给你,晚上回来陈宅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到了一起……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微微顿了顿,反应过来,直奔主题:“我有事想请您帮忙。”

   许婉茹没有问她是什么事,她还是那一句话,声音平稳:“有什么事,晚上回来陈宅再说。”

   许佳琪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掐断了,听筒内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她捏紧手机,红唇轻抿成了一条直线。

   ……

    *

   临近傍晚的时候,大片的天空已经被一团团墨色的乌云挤压,似有要下雨的迹象,冷厉的风四处窜行,空气沉闷,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冗长压抑的氛围。

   许佳琪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窗外面划过了一道闪电,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滴像是幕帘一样漫天降临在大地上,明净的玻璃窗很快就被雨水浸湿变得模糊,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交接完工作,她就离开了医院,开车直接前往陈宅。

   一路上大雨滂沱,雨水飞溅,从车窗朝外看去,空气朦胧,迷潆一片。

   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鸣笛声此起彼伏,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路况有些堵塞。

   抵达陈宅的时候,比以往要迟了整整半个钟的时间。

   许佳琪把车子随意停在了门口,然后用手挡住了脑袋,冒雨跑进了陈宅大门。

   她进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湿了一些,雨水穿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了里面的肌肤,有些冰凉。

   许婉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她这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禁皱眉,低斥:“到了怎么不说一声,我让佣人出去给你送把伞,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许佳琪不甚在意的拍了下身上的雨水,抬眼看向走过来的人:“我没事,先说正事吧。”

   许婉茹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吩咐佣人去煮姜茶,然后对她催促道:“你先上楼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你的身材和思琪差不多,应该能穿得下她的衣服。”

   “您,听见我说话了吗?”许佳琪平静的看着她,眸子带着些许的冷意。

   许婉茹顿了顿,态度没有丝毫的退让,冷硬道:“我说了,先上楼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

   许佳琪仍是站着没有动,沉默了半响,微动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许婉茹没有说话,脸色晦暗难辨。

   她又步步紧逼,追问道:“谁告诉你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许婉茹才松口,冷静的说:“是,我早就知道了,李妍前两天找过我,向我借钱,不过我拒绝了。”

   许佳琪怔了几秒,脸色有些发白,默了下,绷唇:“行,你不借她,那借我吧,先借我一百万,我晚点会还给你……”

   许婉茹沉着脸,声音冷漠的打断了她:“佳琪,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本身就与你无关,谁欠的钱谁还,他们捅出来的烂摊子怎么就要你收拾了?”

   “因为他是我爸。”

   许佳琪张了张唇,眸子染着水汽,声音轻哑:“他是我爸……”

   许婉茹撞上她黯然的眼神,怔了一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冷硬的别过脸,声音没有丝毫心软:“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做人家的父亲。”

   “那么你呢?”

   许佳琪嗓音艰涩,轻轻的问:“你就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话落,许婉茹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呼吸沉重看着面前的女儿,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许佳琪扯唇,上前一步,不紧不慢的问道:“抛弃一个家庭,抛弃自己的丈夫,抛弃自己的女儿,难道就是一个好母亲该做的事情吗……”

   话音未落,空荡荡的客厅响起了“啪”的一声。

   许婉茹盛怒之下,甩了一个耳光过去,情绪激动了起来,尾音上扬:“我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

   许佳琪偏着脸,迟滞了一会儿,缓缓看向面前的人。

   她忽视掉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眸子冷漠,一字一句反驳道:“我也说过,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我求你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说是为了我,全部都是为了我,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许婉茹呼吸一滞,蓦地瞪大眼睛,手臂扬了起来,颤抖着,却迟迟没有落下,沉沉的呼吸,最后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强势道:“不管你怎么说,说了再多,钱我都是不会借给你的,你也别插手管这件事了,那些流氓痞子混黑的不好对付,让警察去管就好了,许邺廷不会有事的。”

   女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冰凉,仿佛在陈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佳琪的心脏有些麻木,瞳仁空洞,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个模样。

   这就是她的母亲,她每天都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和时间抗争,从死亡边缘拉回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可是她的母亲,却视生命如同草芥。

   而且还是曾经与她同甘共苦的男人。

   许佳琪抬手抹掉眼眶里呼之欲出的眼泪,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要离开。

   可是走了几步,背后突兀响起了许婉茹的声音,似乎在提醒她:“你不用费尽心思去找你陈叔叔了,他中午已经陪思琪去国外散心了,这会儿应该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短时间内是收不到你的信息。”

   许佳琪的脚步停了一下,红唇轻轻上挑,带着一丝的讽刺。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门口走去。

   许婉茹有些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急忙叫住了她:“你该不会要去找吴哲晗吧?”

   许佳琪顿住,默了几秒,嗓音透着凉意:“吴哲晗她,比您善良多了。”

   她这话,也就是默认了。

   许婉茹的脸色再一次变得很难看,声音克制:“你还跟她在一起吗?”

   许佳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现在只想快一点儿借到钱,然后先把许邺廷给救出来。

   他的身体不好,白天又挨了那么多打,现在肯定很疼很疼。

   许婉茹见她沉默半天不说话,抬脚又要离开,情急之下,直接上前扯住了她的胳膊,“你不用去了!”

   许佳琪怔了一下,回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婉茹板着脸,眸子有些躲闪。

   许佳琪心中划过了一抹不详的预感,她甩开女人攥住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肩膀,双唇颤抖:“我问你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婉茹的肩膀被她抓的有些疼,眉头皱到了一起,声音低了很多:“佳琪,你冷静一点。”

   冷静?

   怎么冷静?

   许佳琪双眸赤红,怒不可遏的吼了一声:“我问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报警了。”

   许婉茹直直的迎视她,重复了一遍:“我报警了,在你来之前,已经报警了。”

   如遭雷击,许佳琪整个人蓦地一僵,抓着女人肩膀的手垂落了下来,目光呆滞,像是丢了灵魂的木偶,面如死灰。

   良久良久,她反应过来,张了张唇,嗓音发抖:“你说什么……”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眸子已经蓄满了眼泪,视线模糊不清。

   她看也没有看来电显示,直接接通了。

   外面的夜空又划过几道闪电,雷声轰隆隆的响起,雨水侵袭整座S城,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冷风像是野兽发出来的呜咽,呼啸而过。

   电话另一端,一道冰冷的男音,伴随着凄厉的风声,响了起来,一字一句,像一把锋利的刀,桶在了她的心窝,鲜血淋漓…

   暴雨还在肆虐疯狂的下着,狂风呼啸,乌云密布,漫天飞舞的雨柱像水帘一样直直冲向大地。

   整座S城像是被禁锢在了黑暗里面,只能接受着暴雨的洗礼。

   许佳琪赶到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被雨水浸湿,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面颊,薄薄的衣料紧贴着肌肤,冰冷的温度像是渗进了骨血,寒意窜到了心膛。

   她如同是一具丢了灵魂的木偶一样,面色惨白,眸子涣散没有任何的焦距,一双脚只是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沉寂隐晦的走廊上,头顶的白炽灯散发出了微弱冷淡的光晕。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窒息的气息。

   她刚刚走到了拐角的位置,就听见了从太平间传来的一道凄厉痛苦的哭声,在空气里不断的盘旋,回荡,久久不散。

   脚下的步子倏地一僵。

   许佳琪呆滞的看向前方,眼底水汽弥漫,视野里逐渐变得有些模糊。

   她扶着墙,脑袋一片的空白,一路僵硬麻木的走过去。

   太平间就在前面,走得越近,耳畔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就越发的清晰,也越发的揪心。

   她停在了门口,没有再敢往前走一步。

   只是这么远远的距离,她都已经看见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男人脸上,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全部都是红肿和淤青,刀子的划口,带着斑斑血迹。

   只是这一眼,就能想象得到他在生前受到了怎么样残忍的凌迟虐暴。

   许佳琪很快移开了视线,踉跄的退后了一步,却没有注意到脚跟有些发软,差点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她及时抓住了旁边的门框,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砸落,一颗一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一瞬间,血液凝固冰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困难,她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不断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呼吸困难一样。

   李妍回头看见她来了,赤红的眸子迸射出了十足的恨意,从地上爬起来快步上前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发狠的揪着她的衣服,痛苦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报警,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他可是你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你要不愿意帮我们你直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背着我报警,你不知道报警会害了他吗?安安还那么小,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们以后怎么活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为什么!”

   许佳琪站着不动,任由她捶打谩骂,挨了一个又一个的耳光,脸上火辣辣一片,耳道也震得发麻,可是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只是僵硬的站着,泪流不止,什么话都不说,也不辩解。

   下一秒,李妍突然拽着她往太平间里面大步走去,将盖在许邺廷身上的白布掀开了一半,指着伤痕密密麻麻的胸膛对她哭着大吼:“看见没有,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报警,他就不会被那帮人打成这样,就不会被活活打死!”

   “如果你有好好的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他现在就不会躺在这里,而是活生生的站在我们眼前,他不单单是你的父亲,他也是安安的父亲,你要我回去怎么跟安安解释,安安还在等着他的父亲回去,你要我怎么骗他,你说啊!”

   许佳琪看到许邺廷身上的伤痕时,呼吸徒然一窒,腐蚀般的疼痛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心口,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爆炸裂开了,她的眸子猩红,奋力挣扎着想离开这个窒息的地方。

   可是李妍紧紧拽着她不放,还在撕心裂肺的吼着:“为什么不敢看?你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还是你要告诉我你报警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你给我仔细看好了,他是因你而死,他到死的时候还不敢相信是你报的警,你这狠心的女人这辈子就该活在愧疚和不安里苟且偷生!”

   许佳琪呆立在原地,紧紧捂着耳朵,泪水在赤红的眼睛里不停的滚动,呼吸压抑急促,艰涩的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道嘶哑的声音:“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外面已经有工作人员闻声匆匆赶了过来,将她们两人强行分开,摁住了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李妍,将她带离开了这个地方。

   得到了自由以后,许佳琪一步一步往后退,眼前一片的黑暗,她一直摇头,呆滞的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她缓慢的转身,狼狈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外面还在下着滂沱大雨,雷声滚滚,电光闪闪,路上只有往来的车辆,没有一个人影。

   她从医院里面眼神茫然的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进了漆黑阴森的雨幕里,身体很快被冰凉凶猛的雨水再一次打湿,耳畔雷声震耳欲聋,地上很多坑坑洼洼,雨水砸在上面,就会溅起水花。

   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像是在宣誓着主权,狂风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了呜咽的声音,疯狂的吹打着已经东倒西歪的树木。

   刺骨的雨水逆风而行,不停的拍打在了她的脸上,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眼神黯淡无光,没有任何目的的往前走。

   四周空荡荡,荒无人烟,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

   耳畔一直萦绕着李妍凄厉咒怨的声音。

   ——“你这狠心的女人这辈子就该活在愧疚和不安里苟且偷生!”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好像再也压抑不住了,紧紧捂住嘴巴,弯下腰,从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缓缓无助的蹲在了地上,双肩无法抑制的颤抖,脸上的痕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嗓子里不断的溢出,风雨交加中,背影单薄的可怜,好像大风一刮,随时会倒的模样。

   她将脸埋在了膝盖里面,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好像要把这些年一直压抑在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在被人抛弃中成长。

   或许李妍说的对,她这种人就活该苟且偷生,因为她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一个累赘。

   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

   都不要她了。

   全都都不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寂静幽深的黑夜,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破。

   一把黑色的商务雨伞罩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将她整个身子笼罩,替她挡去了所有的冰冷和喧嚣。

   半响,许佳琪缓缓的抬起了脑袋,头发贴着面颊,脸上雨水和眼泪模糊了一片,十分狼狈不堪,眼睛早就哭肿了,眸子赤红的看向来人,眼底像是一个无底洞,什么光泽也没有。

   吴哲晗只是站在那里,笔直而优雅,浑然天成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容貌隐晦冷艳,手里紧紧握着黑伞,因为伞的大部分都倾向许佳琪的位置,所以她的肩头和背部早就被雨水打湿了一片,优美的曲线隐隐若现。

   她的瞳仁漆黑,直直看着她,薄唇微动:“会着凉。”

   许佳琪怔怔的望着她,嗓音嘶哑轻颤:“你不是说了,在我没有给出答案以前,我们不要见面吗?”

   吴哲晗沉默了几秒,薄削的唇往上翘了翘,声音音线有些低沉:“抱歉,食言了。”

   停顿了一下,平静隐晦的说:“我只是怕你会迷路。”

   许佳琪眼窝胀痛,抬手抹了下眼眶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颤抖的说:“吴哲晗,我没有爸爸了。”

   说完,又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不对,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世界,好像已经陷入了分崩离析的状态,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暗,看不见任何一点的光芒。

   吴哲晗默了一瞬,上前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和雨水,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面颊,良久,哑着声说:“你还有我,kiki,你还有我。”

   许佳琪呆滞的看着她,脸色十分的苍白。

   隔了好久好久,好像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轻言:“吴哲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她们都说我是扫把星,我会害了你,你看,我已经害死了我爸爸。”

   吴哲晗看见许佳琪空洞的眼神,心脏倏地一疼。

   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半响上前直接将她搂进了怀里,臂力很紧很大,仿佛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吴哲晗温暖的怀抱带着巨大的力量,无形的包裹着她,给她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周遭的喧嚣好像已经不复存在了。

   许佳琪安静靠在她的怀里,有些贪婪这样的温暖,泪水一不小心浸湿了她的衬衫。

   她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抽泣声。

   耳畔里,突然听见了吴哲晗冷漠的声音,伴随着凛冽的风声,钻入了耳道。

   她说:“她们算个屁。”

   ——

   许佳琪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窗户外面的地平线已经升起了一道亮光,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朦胧的水雾遮盖住了明净的玻璃窗。

   她呆滞的看着天花板,脑袋有些昏沉,身体也在微微的发烫,应该是昨晚淋了太多雨的缘故,现在发烧了。

   她侧头,借着室内有些昏暗的光线,打量房间里面的环境。

   只是潦草的扫了一眼,就已经确定自己现在就在吴哲晗的公寓里面。

   许佳琪缓了一会儿,拖着疲倦柔弱的身体想坐起来,刚掀开一点被角,就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下来,正穿着一件白色衬衫。

   好像上面还残余着吴哲晗身上的气息。

   她顿了一顿,大脑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是记忆好像断片了,停留在了她昏倒在吴哲晗怀里的一幕。

   她也没有刻意去回想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四处看了下,看到手机被放在了床头柜上,捞过来看才发现关了机。

   应该是担心短信和电话会吵醒她,所以提前替她关掉了。

   许佳琪靠坐在床头,脸色十分的苍白憔悴,眼睛还跟核桃一样肿的明显,面颊也是,昨晚被许婉茹和李妍都扇了个耳光,至今还有些火辣辣。

   手机开机之后,就不停的震动提示未接来电和短信。

   她粗略的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最后视线停留在了那个五通未接的陌生电话上。

   她已经有预感和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昏暗安静的卧室里面,隐隐可以听见急促和沉重的呼吸声,她紧紧捏着手机,手指已经泛白。

   过了一会儿,才克制自己平息冷静了下来,按住那串陌生号码,回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电话内传来了男人被吵醒后震天动地的咆哮声:“谁啊?”

   许佳琪冷着脸,没有出声。

   隔了一会儿,另一端男人原本愤怒的声音来了个大转变,变得有些意味不明,掺和着笑意:“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许小姐啊。大清早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许佳琪仍是没有说话,但是听见他精神奕奕的声音,呼吸明显又变得失控了一些。

   他没有事,还活得好好的。

   想到许邺廷躺在冰冷的太平间,身体上全部都是被人拳打脚踢的伤痕,她的牙床蓦地咬得很紧很紧,眼睛变得赤红。

   谢涵见她半天不说话,也不恼怒和不耐烦,慢慢的跟她磨叽:“啊,让我想一想,你打过来是想问许邺廷的事情吧?”

   他说着,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带着猖獗和冰冷的声音幽幽响起:“许小姐,我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吗,让你千万不要报警,你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

   许佳琪咬牙,一字一句死死的吐出:“我没有报警。”

   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眼睛赤红带着水雾,因为过于的生气,声音有些颤抖和变形:“我说过会把钱还给你,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谢涵沉默了一瞬,听见她的解释也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兀自笑了出来:“原来是误会啊,可是怎么办,你的父亲到死的时候都还以为是你报的警呢,他一直以为是他的女儿放弃了他,所以最后连挣扎都放弃了。”

   话落,许佳琪瞳仁剧缩,如同被人用一把利剑残忍的刺穿进了心脏,一瞬间,疼痛蔓延了四肢百骸,牵扯着脑神经,大脑短暂的丧失了语言功能。

   她紧紧攥着被子,单薄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浑身冰冷彻骨,像是置身在蛰伏千年的冰窖里,没有一丝的温度,泪水顺着面颊一颗一颗的滚落,很快浸湿了衣襟。

   她低着头,微喘着气,好像换气十分艰难的样子,表情很痛苦。

   耳畔里,谢涵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的响起来,仍旧是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不过我也损失了一名得力的助手,一命换一命,许小姐,你看,你也没有亏损多少。”

   他视人命如草芥,说得十分轻巧。

   许佳琪抬手抹了下不断滚落的泪水,半响,缓缓地,轻轻地,问他:“那你怎么不去死?”

   谢涵似乎是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放声大笑,十分狂妄的说:“我要是死了,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谁是直接导致你父亲死亡的真凶了。”

   话音落下,许佳琪怔了一怔,如同被雷击中了一样,迟滞了几秒,唇瓣颤抖,哑声:“你说什么?”

   谢涵没有解释原因,也没有告诉她真凶是谁,只是意味不明的笑道:“许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要求提前上门催债把人逼到绝境,我们既然拿了钱,就得听她的指令照办,没想过要搞出人命,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报警的人了,我如果不给许邺廷一点儿教训,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呢?”

   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心膛。

   许佳琪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会是一起蓄谋已久的绑架案。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许邺廷?

   她张了张唇,不敢往后继续想,声音颤抖:“是谁?到底是谁?”

   谢涵自然是不会违背交易告诉她,他还恬不知耻的说:“许小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过去了,我的人也被抓进了牢里,我们这事就一笔勾销吧?”

   许佳琪闻言,怒极反笑:“一笔勾销?好,等你死。”

   谢涵愣了下,还想说些什么,电话突然被对方掐断了。

   吴哲晗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床沿,手里拿着手机,平静的看了她一眼:“饿了吗?”

   许佳琪没理她,视线落在被她抢走的手机上,微动唇:“手机给我。”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整个人带着一副病怏怏的气息。

   吴哲晗站着没动,眸子幽深平然,提醒她:“你还在发烧,听话点。”

   许佳琪板着脸,还在坚持,态度十分冷硬:“吴哲晗,我是医生,我有分寸。”

   “但我不相信你。”

   她的语气不容置喙,同样是寸步不让。

   她俯身掀开了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要我抱你去洗漱,还是你自己来?”

   许佳琪顿时有些恼怒,直接抄起了身后的枕头砸向了吴哲晗。

   她现在心情非常的差,刚刚又哭过,所以一个没忍住,眼睛很快就红了起来。

   莫大的委屈和难过,像棉花一样堵塞在了心里,根本找不到发泄的源头。

   她坐在床上没有动,耸着脑袋,想要哭,却还是强行忍着。

   见状,吴哲晗一下子心软了,坐在了床畔,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眼睛猩红,蓄满了泪水,轻轻浅浅的叹息:“ki宝,你看着我。”

   许佳琪吸了下鼻子,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吴哲晗松开了手,瞳仁里倒映出了她的脸,嗓音平缓的问她:“想不想找到真凶?”

   许佳琪微微一怔,她怎么会……眸子复杂,好一会儿,才点头。

   吴哲晗又问:“想不想报仇,将她们绳之于法?”

   许佳琪仍是点头,有一颗再也装不住的眼泪砸落了下来。

   吴哲晗抬手替她拭去,像是哄小孩一样,平缓温和的说:“那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会帮你,好不好?”

   许佳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服软了:“好。”

    *

   另一边,陈思琪原本高高兴兴在国外散心,接到国内的电话,听说许邺廷出事之后,明显慌了神。

   她匆忙回到酒店之后,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她有些六神无主的开口询问:“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另一端,一道用变声器处理过的女音响了起来,似乎也有些生气,咬牙骂道:“你这个蠢货,我早告诉过你没有我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弄出了人命,要怎么收场?”

   陈思琪本来就胆小,这儿直接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的说:“我…我只是让他们给点教训,没有让他们弄出人命,跟我没有关系……”

   女人嗤笑:“你跟我说有用吗?你觉得以许佳琪的性格,她会善罢甘休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陈思琪咬着下唇,眼泪汪汪:“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女人沉吟,冷漠道:“你最近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再捅出篓子了,既然已经有人顶罪进去了,等过一段时间事情平息了你再回来,千万别露陷了,你想死我可不想。”

   陈思琪现在也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只得听从她的话,点头答应了下来。

   与此同时,公寓里面,吴哲晗站在阳台上,手里捏着手机,静静的听着这一段对话,眸子晦暗如同深渊。

   隔了一会儿,电话里面没有了声音,她才缓缓的放下手机,薄削的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

   她的眉目冷淡,眸子幽深,浑身散发着冰冷凛冽的气息。

   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外面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整座城市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

   许佳琪洗漱好,从卧室里面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吴哲晗正站在阳台外面,背部被熹微的阳光笼罩,镀了一层金边。

   她刚抬步走过去,明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吴哲晗像是身后长了一双眼睛一样,缓缓的转过了身,准确无误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的一双眼眸清冷彻骨,许佳琪突然顿住脚步,站在原地看向她,总觉得这个眼神很熟悉也很陌生,记忆中吴哲晗好像从来没有流露出这样令人莫名感到压迫的眼神,她一直都是温和冷淡,礼貌疏离,很少同任何人亲近,但也不至于给人产生这样的距离感。

   刚刚情绪失控没有察觉到异样,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吴哲晗的行为举止和言语之间都和平常有些稍微的不一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她就是在刻意模仿。

   这个人,该不会是吴哲颜吧……

   许佳琪正缓神的间隙,吴哲晗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面颊上的红肿还有指甲痕印,昨天晚上李妍情绪不稳定往她脸上抓了两下,当时没有什么感觉,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么痛。

   她的手指温度有些冰凉,触碰到她有些滚烫隐隐作痛的面颊时,好像带来了一丝的缓解效果。

   许佳琪看着面前这张温柔的脸,心脏倏地一跳。

   吴哲晗,吴哲颜,她根本分辨不清。

   她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不着痕迹避开了她的触碰,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还是压制住了,淡淡道:“先吃早餐吧。”

   吴哲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温和的嗯了一声。

   两人相对而坐,自顾自的吃早餐,默契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氛围有些安静。

   最后还是许佳琪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沉闷,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遥控,打开了电视,换了一个新闻频道。

   她放下遥控之后,就继续埋头喝粥,过了一会儿,耳畔传来了电视上女主播的声音——“根据犯罪嫌疑人王某陈述,许某生前因欠下了高额巨款到了约定期限迟迟没有归还。王某等人才会出此下策,把人强行关押起来,还威胁许某的家人短时间内还清债务,否则再也见不到许某。”

   “后来提到把许某活活打死的原因,犯罪嫌疑人王某也供认不讳,他说是许某的女儿违背承诺在先,报了警,他才会一怒之下把人活活打死,而我们根据犯罪嫌疑人的陈述,也找到了许某的妻子,对她进行一番采访。”

   “画面中,我们看到许某的妻子情绪特别的激动,特别是在记者提起许某女儿的时候,而我们在采访医院的患者时候,得知原来许某的女儿是这间医院有名的外科医生,同样也是S城有名企业陈氏集团董事长陈贺远的继女……”

   后面女主播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视已经被关掉了。

   许佳琪紧紧捏着勺子的手松开了一些,缓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脸色不知何时变得很苍白,眸子黯然无光,轻轻地说:“不是我,不是我报的警。”

   吴哲晗嗯了一声,简洁明了道:“我知道。”

   只是说了寥寥三个字,却比那些有的没的安慰更要让人安心。

   许佳琪呆滞了几秒,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有些沙哑的说:“我今天要去医院。”

   她今天还有一台食管平滑肌瘤剥除手术和肺减容术要做,两台手术她都是主刀医生,两个患者也一直都是她在跟进,如果临时换了主刀医生,恐怕有些难度。

   吴哲晗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她,不急不缓的说:“好,晚上一起吃饭,我去接你。”

   她的语气自然娴熟,仿佛她们的关系匪浅。

   她也没有阻拦她,一直都在无条件的支持她。

   许佳琪顿了几秒,想要拒绝她的好意,可是撞上她深沉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到嘴的话却说不出口。

   可能是眼下的情况特殊,所以她总会不自觉的依赖她,纵容她,总感觉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请,就好像天塌下来了她都不用担心一样。

   她一定是孤单太久了。

    *

   陈家老宅。

   许婉茹昨晚听说了许邺廷的死讯之后,十分的震惊,整晚一直难以入眠,早上又打了十几通许佳琪的电话,但是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更加的让她坐立不安。

   她看着液晶电视上的新闻播报,脸色十分的煞白难看。

   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那一帮流氓痞子真的下得了狠手,居然把人活活给打死了。

   她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恐吓恐吓李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谁知道……

   所以,是她间接害死了许邺廷。

   这下子她和佳琪之间的隔阂是越来越大,再也无法修补了。

   思及此,许婉茹有些烦躁的将手里的遥控器摔到了地上,整个人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

   依照佳琪的性子,这件事情她不可能善罢甘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一件事情,对她,对陈家起了报复之心。

   与此同时,另一边,远在国外的陈思琪,也看了今天国内的新闻报道。

   她捧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咬着手指,脸色略带不安,仔细的看着报道的内容。

   总结下来,现在网络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倒向了许佳琪那一边,都在抨击谴责她报警的行为不妥,各种谩骂谣言不断,已经很少有人去关注犯罪嫌疑人的真实目的和背后主谋了。

   陈思琪略微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侥幸。

   她看到网上那一些谴责许佳琪的评论,莫名觉得有些痛快。

   意外的结果,意外的大快人心。

   现在正处于风头浪尖,没有任何的证据,连李妍都没有替她说话,许佳琪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相信过不了多久,医院里就会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对她进行革职或者停职的处分。

   那个女人连带着让她引以为傲的事业都留下了污点,还有什么资格跟她争呢?

   正暗暗庆幸着,陈思琪突然听见了阳台外面传来了陈贺远震怒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放下手机,起身走了过去。

   陈贺远正背对着她,手里捏着手机,嗓音十分的粗哑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吴氏集团挖走了我们的合作方还撤资了,你是不是搞错了,陈氏和吴氏之间一直都是合作关系,怎么会说撤资就撤资,这得损失多少?”

   “我才离开几天就出了这么多事情,你给我调查清楚了什么原因,我明天就会回去。”

   挂断了电话,陈贺远又拨打了吴哲晗的手机号码,可是电话内机械的女音一直在提示对方处于忙碌的状态,无法接听。

   他打了两遍都没人接听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思忖了几秒,又拨打了吴家老宅的电话。

   这次电话响了两遍就被接听了起来,徐姿蓉的声音从听筒内传了过来:“老陈吗?”

   “是我。”

   陈贺远寒暄了几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吴哲晗那孩子最近怎么了,以前不是从来不插手公司的事吗?”

   徐姿蓉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司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陈贺远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全部陈述了一遍…

   徐姿蓉听完之后,有些错愕,不过到底也是见过风风雨雨的人,很快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冷静的说:“抱歉啊老陈,公司上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太清楚,回头我替你问问,你也先别太激动了。”

   她的话已经这么说了,陈贺远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聊了两句就挂断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处于一种阴郁的边缘。

   里面,陈思琪看到这一幕,同样是一脸的震惊和错愕。

   怎么回事,吴哲晗到底对她爸的公司做了什么?

   ……

   国内,吴哲晗刚刚送完许佳琪去医院上班,回来的路上,接到了徐子轩的电话。

   她戴上了蓝牙耳机,目光平视前方的路况。

   电话通了,耳畔很快响起了徐子轩错愕的声音:“五折,你怎么突然对陈氏下手了?”

   吴哲晗握着方向盘,眸子漆黑,平静的说:“既然警告没有用,还是得要给点教训才会长记性。”

   徐子轩顿了顿,好像明白了什么,迟疑的问道:“难不成,许邺廷的死和陈家有关吗?”

   吴哲晗沉默,也算是默认了。

   徐子轩有些唏嘘,无法想象,这对许医生得是多大的打击。

   正缓神,耳畔突兀响起了吴哲晗阴凉的嗓音:“还有郏向文那两兄妹,他们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弄出点事情,不都是你们纵容的吗?”

   话落,徐子轩蓦地一怔,眼色沉了下来,绷唇道:“你是吴哲颜?”

   回医院上班以前,许佳琪原本以为会有记者堵在门口,她也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心理准备,谁知预料中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还是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经过走廊的时候,平日里一个跟她走得比较亲近的护士小双偷偷逮住了她,将她拉进了茶水间。

   小双看了一眼门口,确定没有人经过以后,把门关上,回头上下打量女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许医生,你没事吧?”

   许佳琪因为脸上有伤痕的缘故,戴着白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她摇头,淡淡的说:“我没事。”

   小双皱了皱眉,忧心忡忡道:“许医生,你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干什么跑来医院,你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医院门口堵满了记者等着抓你,不过还好,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跑光了。”

   许佳琪安静听完以后,眉心不着痕迹的蹙了下。

   全都跑光了?

   小双应该也是觉得疑惑,沉吟了片刻,自顾自的说:“对了,有个很奇怪的事情,早上咱们医院论坛上有个人恶意挂了许医生你被扒皮出来的家庭信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你来医院前半个小时,论坛的系统突然崩溃了,所有的帖子都不见了。”

   “而且更神奇的是,那个挂你的混蛋被公布了出来,还被人举报私底下经常收患者的红包,现在正停职等着院里的处分呢!简直是大快人心!”

   “还有啊,有了这个例子做警告之后,现在咱们院里躲在背后的键盘侠都不敢在论坛上随便诬蔑你了。”

   小双说着说着,莫名有些崇拜的看向面前的人,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许医生,你就偷偷告诉我吧,这个躲在背后默默保护你的黑客是谁?真的实在是A爆了,这种场景我只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没想到现实里也是存在的!”

   她激动的已经快要贴上来了,许佳琪伸手抵着她的脑门,将她推远了一些,也有些迟疑:“可能只是路见不平的人罢了。”

   小双撇嘴,一口否决:“怎么可能!连我这种经常被护士长训脑子跟草履虫一样只有单细胞的人都看出了,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对方明显就是为了保护你,才会给出这样的警告!”

   许佳琪顿了顿,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心里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应该是她没有错。

   莫名的,心尖淌过一阵暖流。

   缓过神来以后,许佳琪拍了拍小双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提醒她:“小双,我现在正处在风头浪尖,你最近不要跟我走的太近,不然你也会被孤立的。”

   小双闻言,嗤的一笑:“我才不怕呢,许医生,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绝对相信你的人品!”

   她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没有任何的心机和诡计,只有一腔的热血和正直。

   许佳琪突然想起了当初有人在医院论坛上散播谣言的时候,郏向文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两人的性格却是完全不同。

   她早该发现的,前者的笑容很纯粹很舒服,可是后者的笑容里一直掺和着杂质。

    *

   偌大的办公室内,窗明几净,干净整洁。

   吴哲晗静立在落地窗前,外面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投射在了她的身上,周身像是熔了金一样的耀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助理从外面敲门走了进来,将一份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看向窗边的人,毕恭毕敬的说:“吴总,有您的快递。”

   “我知道了。”

   助理退下离开了之后,吴哲晗缓缓转过身,走到了办公桌后面坐下,随手将快递拆开来,里面是一份资料和一个U盘。

   她不紧不慢的将U盘插进了笔记本电脑里面,点开了一段语音文件,很快,一段对话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了起来——

   “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个蠢货,我早告诉过你没有我的指示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弄出了人命,要怎么收场?”

   “我…我只是让他们给点教训,没有让他们弄出人命,跟我没有关系……”

   “你跟我说有用吗?你觉得以许佳琪的性格,她会善罢甘休吗?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我真的没有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现在怎么办?”

   “你最近给我安分一点不要再捅出篓子了,既然已经有人顶罪进去了,等过一段时间事情平息了你再回来,千万别露陷了,你想死我可不想。”

   吴哲晗静静听了一遍,随手拿起了桌上另外一份备注有声纹鉴定四个字的资料,翻开来看了一眼。

   她的面容始终沉着冷静,眉目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后接听了起来。

   电话另一端的人是她在司法鉴定部工作的一位高中同学钱少。

   电话通了之后,钱蓓婷夹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收到东西了吗?”

   吴哲晗淡淡的嗯了一声,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资料,微动唇:“改天请你吃饭。”

   钱蓓婷笑了起来,挪揄道:“我可记下了,到时一定狠狠宰你一顿,你别想赖账啊!”

   停顿了一下,又说:“对了,东西你已经收到了,应该也看到了吧,你传过来的那一份语音文件我已经鉴别出来了,因为对方采用的是市面上普通的变声器,所以没什么难度,和你猜测的一样,是同一个人。”

   “诶诶诶,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这段对话内容,怎么会给我一种杀了人正在商量怎么埋尸的错觉。”

   “应该,不是错觉。”

   钱蓓婷顿时有些惊悚,错愕道:“真的假的?奇怪,你怎么会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

   闻言,吴哲晗意外沉默了片刻,半响,轻言道:“就是这样扯上了,而且,好像也撇不清了。”

   她的话说得模棱两可,钱蓓婷没有听懂,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工作繁忙的缘故,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

   吴哲晗把玩着手机,眸子深深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菲薄的唇平直没有任何的弧度,周身散发着极具压迫的冷意。

   良久,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预测的时间快要到的时候,把玩在手里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她不急不缓的滑过接听键,听筒内传来了一道女音:“吴小姐,根据您提供的线索,刚刚我们已经在郊外这边将正在进行军火交易的谢涵缉拿归案。”

   吴哲晗隐隐勾唇,嗓音有些阴凉:“孙警官,这种人既然已经进去了,就没有必要再出来了。”

   电话另一端被唤作孙警官的女人像是被她冷漠的声音震慑到了,愣了两秒,反应过来,立马再三保证:“您放心吧,谢涵这家伙为非作歹这么久,我们之前一直没有抓到他的把柄,这次绝对不可能轻易将他放走。”

   “对了,有关许邺廷的案子,我们也准备进行重新彻查了,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吴哲晗默了下,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眸色深谙如同黑洞,半响,她淡淡道:“说起来,我这里有一份与案子有关的文件,不知道孙警官感不感兴趣。”

   ……

   下午,从手术室出来以后,许佳琪径自去了趟主任办公室,申请了三天的假期。

   主任一直都很欣赏许佳琪的医术和品行,也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她进行了一番开导之后,就批准了。

   许佳琪离开办公室之后,在狭长的走廊上碰见了郏向文。

   她刚刚从一间患者病房里面出来,手里抱着一摞查房表,转身看到她的时候,似乎顿了下。

   许佳琪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因为实在是不喜欢虚情假意的问好,本想直接无视她离开这里,但是对方偏偏要拦下她,还厚着脸皮给她嘘寒问暖。

   “许医生,新闻报道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没事吧?”

   “我很好。”

   许佳琪脸上带着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所以郏向文很难窥探到她的神情。

   她红唇紧抿,幽幽的嗤笑:“许医生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比我预想中要强很多啊,爸爸才死了没几天,你就能正常来上班了,真的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啊,敬业是好事,你知道现在全院上下都在怎么议论你吗?他们都说你冷血呢,爸爸死了还能这样淡定的继续给病人做手术,完全没有一点儿悲伤的样子,就好像……真的是你报警害死了自己的……”

   剩余的话还没有说完,寂静的走廊上,突兀响起了“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郏向文被许佳琪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扇得有些发懵,脸微微偏到了一边,瞳仁剧缩,脸色十分难看,还没有反应过来,耳畔已经响起了她冷漠从容的声音:“抱歉,一时没忍住。”

   郏向文蓦地瞪向她,目光阴鸷,扬起手臂想要讨回这一巴掌。

   可是巴掌还没有落下,就在半空中被许佳琪稳稳地拦截了下来,她攥住女人的手腕,口罩下的红唇绷成了一条直线,声音林凛冽如同隆冬的风一样:“郏向文,以前我不说话不解释不是因为我胆怯怕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跟你们这种人一般见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发现,即便我退一步,退两步,哪怕退了一万步,你们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可恶,只会变本加厉,既然是这样,你又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继续忍气吞声,任由你随意踩在我的伤疤上呢?怎么,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是吗?”

   她说完,稍稍用力,甩开了女人的手。

   郏向文有些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她此时的脸就好像锅底一样黑沉难看。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许佳琪绕过她准备离开这里,走了两步,背后突兀响起了郏向文嘲弄的声音:“即便有人帮你抹去了网上那些猜测和恶评,也改变不了你在别人眼中的印象,你现在身上的标签多了一个弑父的罪名。”

   郏向文故意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看向她的背影,继续阴阳怪调的说:“你现在背负着这样不堪恶劣的形象,在外人看来,你和我说的话,谁的更容易让人相信呢?”

   走廊的氛围寂静了两秒。

   许佳琪默了一会儿,没有预料之中的恼怒,平静道:“可能你忘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了,但你不一样,你手里抓的东西,还有很多不是吗?”

   话音落下,郏向文蓦地一震,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心膛,刺骨的冰冷无形的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许佳琪早已经离开了。

   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火辣辣的面颊,眼底渐渐变得有些阴鸷和扭曲。

   *

   傍晚七点,医院大门口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

   吴哲晗静静倚靠在车门旁,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影影绰绰,矗立在面前的医院大楼顶部,有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眼便看见了从医院里面走出来的一个女人。

   郏向文看到她,身形明显一顿,随后直直的走向她。

   等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了眼停放在她身后的车,心里复杂,很不是滋味,面上幽幽的嗤笑:“怎么,还特意来接她?怕有人对她图谋不轨吗?”

   吴哲晗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瞳仁漆黑平静,淡淡问道:“陈艺在国外,过的还好吗?”

   她的话根本不像是在寻常的问候关心,反倒像是在警告什么。

   郏向文脸上的笑容蓦地一僵,反应过来,佯装镇定的扯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哲晗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薄削的唇微微动了动,声音音线沉静平缓:“郏向文,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了,让你不要打她的注意,是我讲的不够清楚,还是你真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她的嗓音明明和寻常一样,冷淡没有任何的感情,但是偏偏传入了耳道里,所及之处都是凉意。

   郏向文的瞳仁轻轻缩了下,深吸了一口气,绷唇:“吴哲晗,你难不成想为了她对付我吗?你难道忘了你欠我哥什么……”

   她剩余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吴哲晗已经从容不迫的打断了她,面容冷静的陈述道:“我没有欠你哥任何的东西,同样,对你也是。”

   郏向文对上她幽深的眼眸,瞬间哑口无言,顿了两秒,正想说些什么,余光无意扫了一眼身后的车窗,在看见车窗上倒映出来的一抹纤美的身影时,眸光闪了闪,二话不说,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

   吴哲晗顿了下,目光落在了医院门口,正缓缓走过来,看见这一幕,又倏地停下来的人身上。       

   她薄削的唇微微抿了抿。

   郏向文像是笃定了一样,有些得意的说:“女人都是善妒的,你猜猜她看到了这一幕,真的不会猜疑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吴哲晗收回了目光,伸手轻易掰开了女人紧紧扣在她腰间上的手,与此同时,俯下身,薄唇靠近了她的耳畔。

   下一秒,女人的嗓音如同凛冬的冰凌响了起来:“她跟你不一样。”

   郏向文蓦地一怔,浑身血液凝固了一样,面色煞白。

   吴哲晗又平缓的说:“你根本没有资格跟她相提并论。陈艺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她如果真的想要对付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不然你凭什么能这样肆意的践踏在她身上呢,不过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谋划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是你罢了。”

   郏向文呼吸一窒,踉跄的退后了一步,不敢相信的看向她,眼底弥漫了惊惧。

   吴哲晗轻轻一笑:“不要这样看着我,都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夜色漆黑浓稠,像是打翻了的墨水瓶一样在空中旖旎晕染开了。

   朦胧的月光倾洒在了大地,如同轻纱笼罩,四周寂静,树影绰绰。

   郏向文万分震惊的看着跟前的女人,她冷艳的容貌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眉目凛冽疏淡,薄削的唇抿成了直线。

   如鲠在喉,张了张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或许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吴哲晗真的会干涉进来对付她。

   也或许是太过自信笃定,笃定她即便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出手相助。

   可是眼下的情形,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内,吴哲晗不仅干涉进来了,还准备将她赶尽杀绝。

   而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许佳琪。

   良久,郏向文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咬下唇,目光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吴哲晗,你是疯了吧?”

   吴哲晗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瞳仁漆黑幽深,半响,平静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要再动歪脑筋,因为我疯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郏向文垂在身侧的双手蓦地攥紧,原本努力克制平静的脸上到底是出现了裂痕,脸色难看,呼吸有些急促的质问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样一个两个给她收拾残局替她说话?吴哲晗,你跟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女人降屈自己的身份……”

   “什么样的女人?”

   吴哲晗没等她把剩余的话说完,已经平静的打断了她,眼神淡漠:“郏向文,不管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轮不到你来判定。”

   停顿了一下,嗓音淡漠:“何况,她本就比你想象中要聪明讨喜,论降屈身份,配不上她的人,是我才对。”

   吴哲晗的话音落下,郏向文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蓦地僵硬在原地,脸色煞白,四肢麻木冰凉,心脏好像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无数的冷风灌了进去,寒意苍凉很快遍袭了全身。

   医院门口外面的台阶上,许佳琪站在那儿,目光落在前方两道身影上,听不见她们在聊些什么,但是看得出来,聊天的过程应该很不愉快,不然郏向文也不会在离开的时候,朝她的方向剜了一眼。

   许佳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吴哲晗正朝着她招手,郏向文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了。

   她顿了顿,迈开步伐走了过去。

   等走到她的跟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对方突然抬手摘下了她脸上的口罩,随后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端详了一会儿,沉吟了一句:“嗯,没毁容。”

   红肿和指甲印都消了下去,没有昨天那么明显了。

   许佳琪顿了两秒,拍掉了她的手,没经大脑,脱口来了一句:“如果真毁容了就赖着你了。”

   她的话刚说完,马上就意识到了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吴哲晗看向她的眸子明显暗了几分,薄削的唇畔间好像酝酿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幽幽的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 …”

   许佳琪燥红着脸,没理她,绕过车头钻进了副驾驶座。

   吴哲晗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靠在车门上垂头闷笑了两声,才转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厢内一片昏暗,两人对郏向文的事情只字未提,也都觉得没有提的必要。

   许佳琪刚刚系好安全带,耳畔就听见了吴哲晗温和的嗓音:“谢涵现在在牢里。”

   她怔了一下,蓦地转头朝她看了过去。

   吴哲晗扣好安全带,平视前方,缓缓的启动了车子,不紧不慢的说:“你父亲的案子,已经重新调查了,还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

   许佳琪呼吸一滞,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目光紧锁着开车的人,车厢内光线十分的昏暗,她的轮廓隐匿在了暗影里,窗外的浮光掠影投射进来,能隐隐看清她侧脸线条的弧度。

   吴哲晗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下方取出了一支手机,划开界面,点开了一段语音。

   很快,逼仄安静的车厢内,突兀响起了一段语音里面的对话内容。

   “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许佳琪在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时,整个人蓦地一震,呆滞了两秒,好像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嗖的一下窜上了心尖,浑身开始慢慢发凉。

   她背脊僵硬,靠在座椅上,紧紧皱着眉,耳畔听着语音后面的内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最后握成了拳头,指甲死死的掐进了掌心,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寥寥的几句话,很快就结束了。

   可是许佳琪却觉得自己好像度过了一个轮回,整个人由身到心都有说不出来的疲倦感。

   她没有动怒没有失控,只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脸部线条绷的很紧很紧,借着隐隐的光线,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

   她在,很努力的压抑自己的情绪。

   耳畔突然响起了谢涵之前说过的话——“我要是死了,恐怕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谁是直接导致你父亲死亡的真凶了。”

   “许小姐,我们也是拿钱办事,雇主要求提前上门催债把人逼到绝境,我们既然拿了钱,就得听她的指令照办,没想过要搞出人命,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报警的人了,我如果不给许邺廷一点儿教训,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呢?”

   许佳琪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赤红隐晦。

   这时,她冰凉的手突然被吴哲晗紧紧握住了,她顿了下,侧头看了过去,对方的目光专注着前方的路况,侧颜线条柔和,淡淡的说:“既然觉得委屈,为什么要一直忍着?”

   许佳琪迟滞了好一会儿,轻言,喃喃:“因为没人给我撑腰。”

   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

   吴哲晗的身躯明显一怔,默了半响,嗓音轻柔:“那以后,我给你撑腰。”

   一瞬间,许佳琪的眼窝有些酸疼,仓皇的移开了视线,看向车窗外面,好久好久,才轻喃:“去陈宅吧。”

    *

   此时的陈宅,较比往常氛围有些诡异冷清。

   许婉茹一直打不通许佳琪的电话,整个人从白天到现在一直处于焦灼的状态。

   她派人去医院打听了情况,只说许佳琪和往常一样去了医院上班,没有任何的异样。

   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的担心和不安。

   正缓神的间隙,大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许婉茹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瞳仁剧缩,愣愣的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意外:“佳琪……”

   许佳琪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

   许婉茹一时之间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发现她脸上淡淡的红肿和痕印时,顿了顿,迟疑的询问:“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把手机关机了,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都打不通,你……”

   许佳琪平静的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的问:“陈思琪呢?”

   许婉茹怔了怔,觉得有些奇怪:“你找思琪做什么?”

   她见许佳琪一脸冷漠,拧眉,叹了一口气:“佳琪,我知道许邺廷的事情给你打击很大,但是妈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恐吓恐吓你,不敢真的动手,难道你真的打算因为这一件事从此以后把我当做陌生人吗?”

   “你以为?”

   许佳琪咀嚼着这三个字,沉默了一瞬,慢慢的笑了起来:“从小到大,您不是一直都如此吗?自以为嫁进陈家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掏心掏肺对陈思琪好就是对我好,自以为隐瞒爸爸的行踪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撮合我和赵粤就是对我好,自以为报警就是对我好……”

   “你有哪怕一次站在我的角度真正的设身处地为我着想过吗?你真的明白我想要什么吗?你做的这一切,做了那么多,到底是为了你自己,还是真的都是为了我好?”

   许佳琪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在外人面前素来端庄冷静的许婉茹慌了神。

   她的眼神透着一丝的不悦:“我是你妈妈,做这些事情肯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到了现在,说了那么多,她还是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许佳琪真的觉得太累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泪点变得很低很低,才说了几句话而已,泪水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抬手抹掉,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轻言:“就是因为你是我妈,所以我才特别的讨厌你。”

   许婉茹蓦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刚想说些什么,客厅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的对话。

   佣人忙将电话递到了许婉茹的手中,她看了许佳琪一眼,没说什么,先接电话了。

   电话另一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许婉茹的脸色徒然一变,下意识的去看向许佳琪,捂着电话,冷着脸质问:“你做了什么?”

   看吧,不论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稍微对陈家不利的事情,这个女人怀疑的对象,永远是她。

   这就是她口中所说的,亲情。

   许佳琪幽幽的笑了起来:“我做了什么?”

   许婉茹忍着怒火,逼问道:“思琪刚刚被警察带走了,说怀疑她和许邺廷的案子有关,你今晚又恰好跑过来找她,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许佳琪默了下,点头:“嗯,是我做的。”

   停顿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这算什么,才刚刚开始而已。”

   偌大的客厅里面,空气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氛围逐渐变得有些窒息。

   电话挂断了以后,两人无声的对峙。

   许婉茹面色十分难看,血液凝固了一般,浑身僵硬的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人。

   她的心像是灌满了铅一样直直往下坠落,眸子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好半响,才找回了声音,激动道:“佳琪,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思琪她就算和你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她名义上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妹妹?”

   许佳琪默了下,对上她失望的眼神,蓦然笑出了声:“我到底怎么对她了?”

   许婉茹顿了顿,随后走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双手,语重心长道:“佳琪,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我也跟你说过了无数次,思琪她从小娇生惯养,身上有很多的坏毛病,难免脾气差了些,你只要忍一忍,她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就是忍了,才会失去我爸。”

   许婉茹一怔。

   许佳琪已经把手抽了回来,眸子冷漠,声音平静:“妈,我也想做个善良的人,忍一忍风平浪静,但是这个世界上坏人真的太多太多了,即便我一退再退,她们都不会心怀感恩,只会变本加厉的来伤害我诬陷我,即便我什么都没有做,她们也容不得我还要去伤害我身边重要的亲人,我不是不想忍,只是选择善良太难了。”

   许婉茹如鲠在喉,艰涩的看着她,嗓音沙哑:“那你也不可以诬陷她去坐牢啊!你知不知道如果消息走漏了,让媒体记者他们知道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诬陷?”

   许佳琪咀嚼着这两个字,唇畔挑起了一抹讥讽的弧度:“我在您眼里,原来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她说着,已经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支手机,划开界面,打开了刚刚那段语音文件,播放了出来。——“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女人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来那一瞬间,许婉茹的身躯明显一怔,瞳仁缩了缩,目光有些震惊。

   她把语音里后面的对话内容全部听完以后,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滞了好几秒,踉跄的退后了一步,震惊的扶住了身后的沙发。

   她沉沉的呼吸,真的完全没有想到,教唆害死许邺廷的人,居然是陈思琪。

   许佳琪平静的将手机收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红唇微动:“你们,都是凶手。”

   许婉茹心头一惊,蓦地抬头看向她,有些急切的追问道:“你已经把这份录音文件交给了警察吗?”

   “到了现在,您还要庇护她是吗?”

   “我是在保护你!你知不知道如果让你陈叔叔知道了是你揭发思琪,他会怎么对你?”

   “难不成还能杀了我吗?”

   许婉茹面色徒然一变,变得十分的难看和阴沉。

   许佳琪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旋即慢慢的笑了起来:“啊,差点忘了,陈叔叔是资本家,资本家最看重的就是利益了,何况是像陈叔叔这种这么注重声誉的人,我损害了他的利益,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许婉茹脸部肌肉紧绷,眉心紧锁,声音凝重道:“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把东西给我,然后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打死你父亲的人不是已经蹲在牢里了吗,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到底还想调查什么?你就算把思琪关进去了,对你也没有好处,你斗得过你陈叔叔吗?到时候连我都帮不了你!”

   “如果这次出意外的人是陈贺远,您也会这么说吗?”

   她的问题猝不及防,许婉茹明显迟滞了两秒,久久回答不出来。

   许佳琪轻易捕捉到了她眼底的躲闪,心生嘲讽,也没有等她开口回答,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东西我会好好保管,您也不必操心了,还是先去关心关心你的陈小姐吧。”

   她撂下这句话,转身打算离开。

   见状,许婉茹走上前了两步,急忙叫住了她,有些无奈:“佳琪,我们母女每次见面都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许佳琪倏地顿住,站立在原地,背脊挺直。

   过了一会儿,平缓冷静的声音从口中溢出:“从你报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放弃了我。”

   不是她想针锋相对,而是造成现如今这个局面的人,一直都是她。

   闻言,许婉茹怔怔的僵立在原地,只能目送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却根本没有挽留她的任何理由借口。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郏向文刚从电梯里面走出来,正低头从包里掏钥匙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微微一顿,抬头看去,入眼的是一张警员证。

   其中一个身形健硕的警员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口了:“郏小姐,我们怀疑你和一起命案有关,麻烦请协助我们走一趟。”

   话音落下,郏向文指尖一颤,刚掏出来的钥匙掉到了地上,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反应过来,压抑住内心的涌动,皱眉:“什么命案?”

   警员没有跟她多透露与案情有关的事情,态度良好,言简意赅道:“不好意思郏小姐,麻烦请先跟我们回去一趟。”

   郏向文想起了晚上吴哲晗对她说过的话,内心的不安逐渐放大,她掏出手机,佯装镇定的问了一句:“我能先打一通电话吗?”

   两个警员面面相窥,神色有些迟疑。

   郏向文绷唇,面不改色的解释:“我怕我男朋友回家了找不到我,我只是给他打通电话报个平安。”

   警员思忖了两秒,还是松了口,提醒她:“只有三分钟。”

   郏向文温柔一笑,连忙说了两声谢谢,然后快速走到了楼道的另一边,看了眼警员的方向,偷偷拨通了一串国外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郏向文捂着手机,背对着警员的方向,眉目阴鸷,压低声音说:“哥,我被暗算了。”

    *

   夜色渐深,柔和的月光像是编织的网纱笼罩在了这座喧嚣无比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朦胧感。

   黑色的轿车在灯火霓虹的马路上平缓行驶。

   许佳琪闭着眼,正靠在座椅上休息,也不知道睡没睡着,眉心一直蹙的很紧。

   吴哲晗正专注的开车,搁在中控抬下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眸子深谙,刚想腾出一只手去拿手机。

   昏暗静谧的车厢内突兀响起了一道清脆温和的声音:“我来吧。”

   吴哲晗微微一顿,侧眸去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眼底清亮,面容平静。

   刚刚上车前异样的情绪已经被她很好的掩盖了下去。

   许佳琪将手机摆在了前面的支架上,然后凑过去,给她戴上蓝牙耳机,指尖无意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动作十分的温柔,完全没有察觉到,空气里面涌动的暧昧。

   吴哲晗的鼻息之间萦绕着许佳琪身上淡淡的乙醇气息,她平视前方,眸子暗了几分。

   这时,她突然抬起手,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许佳琪柔软纤细的手腕。

   许佳琪刚刚退开,明显惊了下,有些错愕的看向她。

   吴哲晗又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喉间翻滚,嗓音喑哑:“你靠的太近,我会分心。”

   许佳琪迟滞了两秒,干净白皙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她佯装镇定的别开了视线,看向车窗外,半响,幽幽来了一句:“原来我魅力这么大。”

   吴哲晗闷笑了两声,这才不紧不慢的接起了电话。

   电话通了,可是两端都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只剩彼此浅浅的呼吸。

   良久,电话内才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音,夹着一丝十分明显的讥讽,笑道:“吴哲晗,你好样的。”

   他的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吴哲晗薄削的唇畔间浮现了一抹极为浅的弧度,她眸子冷淡,轻轻的,平缓道:“所以为什么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话落,电话另一端再次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寂。

   好一会儿,男人蓦地笑了出来,笑声十分的猖獗,带着几分浓烈的警告:“吴哲晗,别忘了你也有在乎的人,你最好牢牢看紧她了,千万不要让她落在我的手里,不然我一定也会让你感受一下失去心爱的人,是怎么样的滋味。”

   吴哲晗默了下,绷唇:“你恐怕不会有那个机会。”

   她的声音不同于平日的温和,带着几分刺骨的凉意,传入耳畔,所及之处,都是冰冷。

   许佳琪顿了顿,眸色有些复杂。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吴哲晗。

   电话已经被吴哲晗掐断了,她面容平静,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根本窥探不出任何的异样。

   许佳琪侧头,借着隐隐的光线去打量她,她的侧颜线条冷漠,下颚弧度流畅,轮廓隐匿在暗影里面,有些模糊不清。

   吴哲晗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没有看过去,平静的问道:“在想什么?”

   许佳琪被抓包了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她平静的收回了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说:“想结婚。”

   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吴哲晗,我们结婚吧。”

   月色朦胧,灯火霓虹。

   S城像是罩在了一个明亮的玻璃器皿里,夜晚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浸湿,旖旎蔓延开了一股静谧的氛围。

   一辆黑色轿车缓慢的靠向街道旁停了下来。

   街道的两旁矗立了一排排高大挺拔的香樟树,树木郁郁葱葱,影影绰绰,融合了路灯散发出来的橘黄光晕,投射在车窗上,显得有几分的神秘和晦暗。

   逼仄昏暗的车厢内,吴哲晗的轮廓隐匿在了一片模糊的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有一双深渊一样的眸子漆黑得有些发亮。

   空气像是被强力的胶水粘住了,半天没有任何的动静。

   吴哲晗沉默了半响,侧头去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安静的女人,她的容颜亦是藏匿在了昏暗里面,脸上的表情根本无迹可寻。

   她薄削的唇微微动了动,平静的吐出了两个字:“结吧。”

   话音落下,隐隐可见许佳琪的身躯明显顿了顿,偏头对上了她的视线,眸子清亮,扯了扯唇角:“吴哲晗,你没看出来吗,我在利用你。”

   吴哲晗的唇畔间似乎浮现出了一抹极为浅显的笑意,嗓音轻柔,在安静的车厢内平缓的响了起来:“你图吴家的权势,我图你,我们都一样心怀不轨,凑在一起,很合适。”

   她说,图她。

   许佳琪蓦地一怔,猝不及防撞上了吴哲晗深潭般幽深的瞳仁,好像有一股电流窜进了四肢百骸,激得胸腔内的心脏一阵酥麻。

   她有些慌忙的移开了视线,目光看向了前方车窗外面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和灯火霓虹的马路。

   车厢内实在是太过的安静,以至于耳畔还是能清晰的听见心脏在“扑通扑通”毫无章法的乱跳,好像下一秒随时都会从胸腔内跳出来一样。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的缩紧,明明提出结婚的人是她,可是现在还在摇摆不定的人也是她。

   其实许佳琪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利用吴哲晗,还是在满足自己的私心。

   吴哲晗见她沉默了半天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眉目沉静,温和的问道:“后悔了吗?”

   后悔吗?

   许佳琪迟滞了两秒,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许邺廷去世的那一晚,她的世界深陷一片漆黑,吴哲晗撑着黑色雨伞,从暴雨中缓步走来,为她挡去了所有风雨和喧嚣的一幕。

   还有今天晚上,她说的那一句话——“那以后,我给你撑腰。”

   不管提出结婚到底是出于报复陈家还是自己的私心,好像她都欺骗不了自己,她是真的喜欢吴哲晗。

   缓过神,许佳琪兀自降下了一半的车窗,晚风从外面灌了进来,将她有些凌乱的心吹得清晰了一些。

   良久良久,她轻言道:“我在想,民政局好像已经关门了。”

   顷刻一瞬,吴哲晗平静的脸上明显顿了顿,下一秒,耳畔又响起了女人清脆的声音:“我没后悔,以后也应该,不会后悔。”

   停顿了一下,回头看向她,红唇轻轻上翘:“吴小姐,以后请多指教。”

   吴哲晗默了半响,无声的握住了她柔软的手,眼眸深处说不尽的温柔,声音音线有些沙哑,她说:“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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